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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结局

非主灵话音未落,一柄半臂长的紫金回旋弯刀便带着强烈的破风声疾驰而来,猛地同朱雀夺魂索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手握朱雀夺魂索的邪魔虎口骤麻,长索被弹开,偏离原定方向三分。

江言鹿瞬间翻身而起,手中符箓顺势尽数打出,拦住黑蛇,巧妙避开了三方攻势。

与此同时,紫金回旋弯刀的主人也顷刻间瞬移过来,接过半空中的弯刀,转而朝着那邪魔挥过去,怒气从紊乱的气息中迸发出来:

“老东西,你找死!”

江言鹿侧眸看过去。

说话之人是魔域的其中一位长老。魔域长老的实力略逊于那邪魔,身上已有大大小小不少伤口,因而方才才会被钻了空子,让其直奔江言鹿而来。

一想到对方险些在他手中偷袭了江言鹿,他就一阵后怕。

若是那根破索打在了江言鹿的身上,若是江言鹿因此受伤甚至死去。

他怎么跟尊上交代啊!

不如直接抹了脖子给江言鹿陪葬。

当初修真界大比的时候,她用这套符阵在比试台上赢了纪闻,成为符术个人赛最终获胜者。

“不好!快逃——!”

说不定等他死了,他的尸身还会被尊上挖出来掰成一百零八段。

即便她身上已多处受创,却跟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脸色都未曾变过分毫。

浓烟散去,二魔破败不堪的身躯出现在眼前。

嘭!

两条黑蛇冲破了符文的禁锢,炸了开来,黑气瞬间漫天。

自那之后,便没再用过。

天地昏暗,山顶呼啸的劲风将这道发颤的声音遥遥送进江言鹿的耳朵里。

虽达不到让他们彻底丧命的地步,但能在最短时间内,让他们丧失战斗力。

爆炸产生的嗡鸣声响彻整座山巅。

他们身上的保命法器已经尽数碎成残片。

直到,符阵彻底成型。

一是因为其复杂程度和布阵消耗的灵气过多,二是因为在这之前没有敌手需要她用到这套符阵。

古老的符文层层叠叠汇集成线,闪出夺目的金光,不过眨眼的功夫,就酝酿出磅礴可怖的能量。

二魔破开一波又一波的符阵,看着少女轻盈的身影在他们面前闪出道道残影,他们却完全近不得身,更是气急败坏。

思及此,再看向跟自己交手的邪魔,他越发愤怒,下手也比方才更加狠辣。

剑气长虹贯日,直直冲破暨朝加固在山体上的阵法,将这山从中间劈开。

江言鹿用手撑剑,摇摇晃晃起身,目光落在深邃的山缝中。

她越是表现的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他们就越焦躁。

不能再在这里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轰隆——

也因此,他们没有注意到悄然落在四周的符箓。

江言鹿立刻回神,翻手叠印,数百张符箓如金蝶一般悬浮在她身后,而后刹那间朝着二魔飞射出去。

少女立在符阵之外,脸颊擦伤的血口更显神情冷然。

其中一魔脸色刹那间惨白如雪,眼底布满惊恐,五官几近扭曲,声音在这一刻都因性命受到严重威胁而尖锐起来。

江言鹿的难缠程度,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冲天灵气自里面蓬勃而出,一刹那充盈了这片天地。

其中一个奄奄一息几近气绝,另一个大口吐血。

分明是他们占上风的局势,居然在这种状况下慢慢转变了。

但眼下,用此符阵,是最好的选择。

这符阵是江言鹿依据四象生杀符阵自创而来。

“这谁知道?!他娘的打了这么长时间,老子从她跟前打到离她十几丈远,再这么打下去,没等摸到她面前,我先气尽身亡!”

江言鹿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眉心紧拧,也不知其余人能坚持多久。

她轻扯了下唇角,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晚了。”

巨大的爆破声陡然自二魔脚下爆发蔓延,强烈的气浪击碎了他们身上的重重防御,直逼内里,再将其狠狠掀飞出去!

一瞬间地动山摇,乱石穿空。

“她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符?!”

落地之时,她狂喷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银白长剑立在身前,鲜血从自指缝中流进剑柄。

轰——

非主灵从后面探出头来,看着她身上的伤,心疼地眉眼耷拉下来。

江言鹿抬剑挡在身前,抵御掉符阵带来的余波。

江言鹿握住九天剑,调动全身灵气,飞身而起,挥剑对着山体猛得劈了下去!

“就是这里了。”

四象生杀符阵的阵眼。

众邪魔没找到江言鹿速度如此之快,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往这边赶来。

然而他们刚有所动作,便迅速被面前的人拦了下来。

言微厉声:“早就说过了,你们的对手,是我们。”

邪魔气急,对着躺在深坑中的二魔破口大骂道:

“荆芜,你们他娘的是死了不成,废物,连个人都守不住,还躺在那做什么,等着你爹去给你们收尸啊!拦住江言鹿!”

被称作荆芜的邪魔正是方才哐哐吐血那位。

听到自己兄弟三人被这般不留情面的谩骂,本就死白的脸色更臭。

他眼底满是杀意,撑着一口气踉跄起身,阴狠道:“等老子杀了江言鹿再去割了你的舌头!”

江言鹿已然无暇顾及实力大减的邪魔。

胸口骤然传来的疼痛让她脸色顿变。

必然是她方才以己涉险催动符阵又强行破开山体大半的禁锢,身体受创,影响了祈樾。

不能再等了。

她侧眸看向趴在肩膀上的小树灵,急声道:“非主灵,拦住他们。”

非主灵立刻将一直在玉镯中待命的聚灵碧帝树们拉出来。

小家伙跳上树杈,扬起绿油油的小脑袋,头顶几根五彩斑斓的叶子跟着前后晃悠,发出坚定的小奶音:“包在我身上!”

江言鹿没再多言,纵身一跃,跳进裂缝中。

非主灵见状,忙指挥聚灵碧帝树,将冲过来的荆芜团团围住。

荆芜躲避开坚韧的枝条,拦腰斩断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嗤笑道:“你以为凭借仅仅几棵树,就能困住我?”

“仅仅几棵?”

非主灵从身后方拿出江言鹿特地给它配备的精美小匕首。

锋利的匕首割下一块果冻质地的软肉,小家伙声音铿锵有力:

“让你瞧瞧天下第一灵的厉害!”

虚空之中。

暨朝正因祁樾一时分心,刺中他心口而信心大增。

若不是有法器护着,方才祁樾就直接死在他的手中了。

这偷袭的一剑,当真是让他吐了好大一口恶气。

不枉他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吸了那么多修士的修为,一举提升境界。

暨朝忽视了方才一直被打压的场景,阴鸷一笑:

“祁樾,你也不过如此。”

“今日,你和江言鹿都会死在我的手中!”

祁樾随手抹掉唇边的血,眉眼冷厉,手中龙吟剑爆发出强烈金光。

“痴人说梦!”

*

修真界西方,无相宗地底。

厮杀声、鲜血喷涌声、痛喊声和凶猛的呜咽声混杂在一起。

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血腥气挥散不出去,堆积在空气中。

越往深处,尸体越多。

柯唐顶着一头被傀儡抓乱的头发,带着一身破烂的伤,挡在其中一个操控傀儡的符修面前。

刚杀了几个傀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斜侧方突然伸出一只烟熏鸡爪般的干瘦枯手,灰黑色的长甲一挥,偷袭了他的脑门。

饶是躲闪及时,脑门上还是留下了三道清晰的血痕。

他“嗷”地尖叫一声,甩出一张爆炸符将那鸡爪手炸烂。

沈蓝诚吓一跳,以为又出现了一个化神大傀儡,连忙挥剑砍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柯唐完好无损站在原地,嘴里嘟囔着:“丑东西,差点把我眼睛戳瞎。”

沈蓝诚一个白眼飞上天,恨不得一脚把他踢进傀儡堆去。

刚巧脸上长着三双眼睛的魔修从一旁经过,听到柯唐的话,下意识停了一下,回头望着柯唐。

柯唐立刻解释:“说傀儡呢。”

那魔修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击杀面前的傀儡。

他们得了命令,前来助修真界一臂之力。

大部队提前赶往修真界中心,他们后援来了这里。

算算时间,其他人应该也赶到修真界各地了。

只不过他们没有提前知会,突然就支援了过来。

温时远险些一丹炉把魔域的同盟抡死,得知情况后才立刻传声吩咐下去,莫要打杀错了人。

与此同时,昆仑宫和太玄剑宗两边的傀儡已经在符修的控制下,大批量进到符阵碑林中。

时间缓缓流逝。

程星阑看着碑林中越来越多的傀儡,心中担忧道:“也不知小师姐和小师弟那边如何了。”

山底之下。

四象生杀符阵的阵眼中。

这里凝聚了几乎整个修真界的灵气,充盈到已然凝出实质。

四根墨色乾坤柱定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刻有古老符文的黑色石碑自其后排列有序,一直蔓延深处。

乾坤柱中间一片空旷,只有正中央置着一张同样布满金色符文的寒玉台。

上面躺着一个素衣女子。

她头发雪白,肤色也如新雪那般,近乎透明。

四肢躯体皆被冰链牢牢锁住,寒气森然。

寒玉台上符文运转不停,源源不断的灵气自乾坤柱上抽离出来,尽数灌入她心口之中,汇聚成一团莹光。

她看着江言鹿一步步走近,如同枯井一般充满死寂的眼底泛起强烈波澜。

直至江言鹿站在她面前,才平复下来。

良久,才开口:

“我们算是久别重逢,还是…初相见。”

久远的记忆像开闸的洪水呼啸而至。

身穿水蓝长裙的扶玉趴在凤凰蛋前,苦闷地叹了口气:

“鹿鹿,我马上就要外出历练了,你可不要在我历练的时候出来,那我就不是第一个见到你的人啦!”

扶玥懒洋洋靠在一旁打趣道:

“这话你每次外出历练都要说一次,别说鹿鹿,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鹿鹿若是破壳,第一个见到她的自然是我这个做小姨母的,你现在应该担心,若真如此,待你回来时,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扶玉不服气:“你就瞧好吧,我定然第一眼就能将她认出来!不管何时何地,我肯定能!”

扶鸢和阎霄的模样,她在随影石里见过多次。

他们就足以叫人见之难忘。

鹿鹿是他们的女儿,又如此聪慧,必会比他们还耀眼。

“不过,”扶玉托着腮,认真问凤凰蛋,“若你在我历练的时候出来,我们见面那刻,是算重逢呢,还是初相见呢?”

毕竟他们现在隔着一层凤凰蛋。

虽然畅聊无阻,但还没有真正见过面。

凤凰蛋安静了一会儿,传出声音:“都算。”

——“都算。”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静谧的环境中响起,似乎同数千年前的声线相叠。

江言鹿从回忆中回神,低眸看着她。

躺在这座寒玉台上的,正是暨朝的结发之妻,扶玉。

也是她千年前,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

扶玉很淡地笑了一下。

似乎在说,你看,我说过见你的第一眼便能认出你来。

只不过这场相见隔了太多的物是人非。

江言鹿手指微蜷,抿了抿唇。

扶玉又问:“可还有其他族人活着?”

江言鹿回道:“除了我们,只剩小姨母还在凤岐山中。”

扶玉眼底最后那一点期寄彻底消失,无尽的悲怆和愧疚蔓延开来,她喃喃道: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所有人。”

“如果不是我坚持,暨朝就不会出现在族中,神域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江言鹿神情微顿,疑惑看她。

扶玉痛声:“神域内乱,是暨朝一手策划而成……”

扶玉自小天赋高,漂亮上进嘴甜活泼,人又随和规矩,在族中备受宠爱。

同暨朝成婚是她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凤凰一族的孩子们自懂事后便会外出历练。

历练难度随着年龄而增加。

扶玉性格好,修为又高,不论是平辈还是小辈,都喜欢跟她一起外出历练。

暨朝就是她在人界历练时认识的。

那次历练他们遇上大妖,扶玉拼死杀了那妖,却身受重伤跌落山崖,和同伴走散。

彼时大雨滂沱。

她身上的血被雨水冲刷,流进了褐色的泥土里,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迎着风雨朝她跑来。

他将蓑衣解下,挡在她身上,清润担忧的声音被雨声割裂:“姑娘,醒一醒,姑娘?”

这是扶玉同暨朝第一次相见。

暨朝将晕倒的扶玉背回了漏雨的茅草屋中,用草药将她身上的伤口进行了简单包扎。

草药其实没什么用。

扶玉能醒,全靠她未雨绸缪服下的丹药。

她睁眼那日,大雨还未停歇。

茅草屋塌了一块,暨朝正顶着雨水修修补补。

隐约听到床榻那边传来的动静,他扭过头去,草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有些茫然的扶玉,清秀的脸上露出笑容:“你终于醒了。”

少时的心动总是没来由,又莫名其妙。

扶玉这辈子没住过这种地方,想不通待在这样一个连山洞都不如的破旧茅草屋里,他怎么还能笑出来,莫不是个傻子。

但移开的视线又不由自主挪回他的笑上。

……

同伴找过来时,二人已经互生情愫,不想分离。

扶玉又怜惜他身世凄惨,孤苦无依,遂将他带回神域。

他们这一段感情自然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扶玉一度也想过要放暨朝走,她舍不得暨朝在族中受委屈。

但暨朝拒绝了。

他说只要能和扶玉在一起,他可以忍受一切。

扶玉见状,动摇的心彻底坚定下来。

为了能和暨朝成婚,她煞费苦心,吃了数不尽的苦头,终于找到了能让凡人修炼的法子,堵住了悠悠众口。

暨朝也主动表示,他愿意同扶玉缔结生死契,自此以后,和扶玉同生共死。

成亲后,扶玉外出历练时偶尔会带上暨朝,若前行之地太过凶险,她便让暨朝留在族中修炼。

虽然族中人依旧没有认可过暨朝的身份,但暨朝一直表示自己不在意,还设身处地为族人着想,让扶玉放宽心。

他越是如此,扶玉越发加倍对他好。

适合他的术法,延长寿命的丹药……能给到的资源她近乎全部倾斜给暨朝,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提升修为,了解神域。

在一起的这千年,他们幸福和睦,从没有红过一次脸。

这场对于扶玉来说堪称神仙眷侣的美梦,在神域陨灭的那一刻,被暨朝亲手打破。

看着昔日对她温柔以待的枕边人用从未有过的狰狞模样朝着她发泄隐忍了几千年的憋屈和愤懑,还要同她解开生死契。

又回想起神域满目疮痍,横尸遍野,鲜血成河的场景。

她一度崩溃。

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引狼入室,追悔莫及。

“我不会解开生死契的,暨朝,”扶玉表情痛苦又决然,“你必须为我族人、为神域陪葬!”

扶玉猛然抬手,直接震裂自己的心脏。

暨朝脸上还挂着笑,难以言喻的疼痛便从他完好无损的胸口处蔓延至全身,浑身的力气几乎瞬间被抽干。

他终于露出害怕慌张的神情,一下子跪趴在地上,竭尽全力结印封住扶玉不断流血的心口,强行掰开她的嘴巴,塞入丹药,将自己半身的灵气输给她。

“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扶玉,你休想得逞!”

……

扶玉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她空洞平静的表情底下是莫大的哀恸:

“我曾经同他提起过镇压着妖皇的四象生杀符阵,他千方百计找到了生阵残卷,用大量的灵气延续着我的性命,将我困在这里千年。”

“解开生死契只需其中一方剜心,在其上施法解咒,待生死契解除,再渡入体内。”

“暨朝是凡人之躯,不像我们凤凰那般强大,即便他知晓我族的护心术法,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要给我再寻一颗心来,于是将主意打在了你的伴生血晶上。”

“拿到你的伴生血晶于他而言难如登天,于是他一边让人进入归墟秘境中寻伴生血晶,一边将其他人的心换到我的体内,试图用这种法子成功。”

数不清的女子因此而丧命。

直至他开始同百药谷二长老合作,换心的次数才稍微减少。

“他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最终也只成功了一点。”

百药谷二长老的医术再高超精湛,凡人的心也不会同凤凰完全适配。

这些话扶玉在心中存了千年,她的后悔,她的抱歉,她的挣扎,她的绝望,她的心死,如今一并讲了出来。

初次从暨朝气急败坏的语气中得知江言鹿还活着时,她悲欣交集,流了几日的泪。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鹿鹿,是我害了你们所有人。”

江言鹿喉咙微动,压下难过之意,低声道:“错不全在你,扶玉,最应该为此付出代价的,是暨朝。”

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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